贾樟柯当代艺术的预言性是它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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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年11月16日
  • 2018年12月28日,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贾樟柯与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长苏丹进行了一场题为“中国当代电影与当代艺术”的对谈。在对谈中,贾樟柯少见地谈到了他的电影创作和当代艺术的渊源,贾樟柯说,当代艺术的多义性的特质始终提醒着他,在自己的电影创作中也应尽力追求多义性和开放性。当代艺术的实验精神也启发了他以结构为手段,打破单一线性叙事的束缚。 活动海报

贾樟柯当代艺术的预言性是它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2018年12月28日,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贾樟柯与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长苏丹进行了一场题为“中国当代电影与当代艺术”的对谈。在对谈中,贾樟柯少见地谈到了他的电影创作和当代艺术的渊源,贾樟柯说,当代艺术的多义性的特质始终提醒着他,在自己的电影创作中也应尽力追求多义性和开放性。当代艺术的实验精神也启发了他以结构为手段,打破单一线性叙事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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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电影和非艺术电影的区分在于创作者意愿

贾樟柯首先谈到了作者电影和工业电影的区分,他强调此二者并非截然对立,因为,如今作者电影也开始逐步强调传播,而工业电影亦逐渐体现出作者的色彩。在“艺术电影”与“非艺术电影”的区别中,他认为最重要的是创作者的主体意愿和价值观,贾樟柯着重指出,有的商业电影也不乏对作者色彩的重视。例如杜琪峰的《夺命金》,在惊悚犯罪的商业电影类型下,导演仍然展现出其对香港社会乃至人类处境的思索。斯皮尔伯格等的商业电影中,仍然有较强的主体价值观的展现。


《夺命金》海报

贾樟柯还谈到,电影不仅是工业,不仅是艺术,更是宏大的传播概念里的载体。贾樟柯认为,电影推进了影像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带来了如民族志一般的信息交互,电影直观地展现了异域,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此外,电影还是现代受的直接表现,也是现代性思想形成的途径。除去现代科学思想的形塑,电影直接影响了人们如何感知时空,深入关注表象之下的世界。

“观众看不懂,我就暗自窃喜”

贾樟柯从成长经历谈及当代艺术对于他的影响。1980年代,当代艺术逐渐进入个人生活。通过阅读书籍,人们感受到了一种视野的解放,贾樟柯特意谈到了《德国表现主义》这本小册子对他的冲击,这种冲击不仅来自图像,而且来自图像背后的观念的冲击,让他了解到怎么用和传统语汇不一样的方法表达精神世界。

贾樟柯还回忆了山西实验艺术计划“乡村计划”对他的影响。当时有从事诸多领域的艺术家参与,从传统的绘画到行为艺术,从影像艺术到文学。贾樟柯觉得这个计划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艺术,它如同今天的展览一样,通过策展,各个作品形成互文关系,展览成为艺术品向观者传递意念。

贾樟柯谈到他的电影对结构性的关注正是受到了当时的艺术计划的影响。多年后,贾樟柯到北京电影学院系统学习了结构主义,并在之后的电影创作实践中不断回望结构性理论,与具体的生活经验艺术实践形成参照。曾经传统的三一律的线性叙事结构已经很难描绘当下时代的多样与复杂,急需一种新的方法来传达时代气息,例如在《天注定》中,贾樟柯设置了四组人物,他们命运没有交叉,四组分立在剧情推动上也没有支撑作用。但就是这天南海北四个人,他们有一个同样的动作背景,透过四个故事的编织,密集性和时代情绪就可以传达了。


徐冰,《天书》(1987 - 1991)活字版手工印制书籍和卷轴,汉字的部件重新制造的“假汉字”,北京尤伦斯艺术中心,2018

贾樟柯认为当代艺术强调互动性与多义性,可以“被人们用不同的声音来理解体验”这一点也影响了他的电影创作。“所以每次我的电影推出,就有观众说,哎呀看不懂,我就暗自窃喜,因为我至少保持了电影的开放性与多含义性。”徐冰的《

天书

》, 黄永砯“搅拌美术史”,这些当代艺术作品都是“天才的作品” 也影响了他。

贾樟柯认为,当代艺术的预言性,正是它最值得骄傲的地方,这种预言性观察也启发了他的创作。十几年前,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举行过一个大型的中国当代艺术展,贾樟柯在2001年的纪录片《公共场所》也参展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当代艺术的直接参与。蓬皮杜艺术中心把展厅做成一个超市的样子,商业气息非常浓,彼时消费文化刚刚在中国兴起,而通过这个展览,贾樟柯对当代中国的消费性有了直观深刻的理解。“通过当代艺术,我们能够尽早地得到关于这个社会即将到达何处的更多的信息。 ”贾樟柯说。

《江湖儿女》讲的是古典伦理的消亡

贾樟柯曾将《江湖儿女》《三峡好人》等多部电影背景放置于三峡,这主要是因为他被三峡的独特风景所震撼,并为其中蕴含的古典伦理的消亡而感叹。

贾樟柯觉得,他看到的三峡,在当代艺术家眼里,应该也像一个装置艺术一样,是可以代表中国社会发生的剧变的最夺人心魄的外化场景。从三峡移民计划开始,中国诸多艺术家就开始关注三峡,而贾樟柯机缘巧合也前往三峡。坐在逆流而上的船只上,他感到震惊。漂流的时候,是有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和李白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所见情境相差无几,” 一下船之后,对比非常强烈,是一片拆迁的废墟,当时移民工程已经将近尾声,蓄水线下3000的城市沉入水底,岸上玻璃破碎的饭店里有人烧饭、打麻将。

如果说十年前《三峡好人》是讲外在的建筑的消失的话,《江湖儿女》讲的是内在的、建构情感世界的建筑也已经拆除了。在《江湖儿女》中,贾樟柯笑称自己已经进入“后三峡时代”,对于三峡的种种场景已经了然于心,开始更关注种种社会关系的改变。贾樟柯关注的是“内在的看不到的世界的终结,这个终结就是传统人际关系的落幕”。在时空流转后,以信、义为代表的古典伦理逐渐消亡,“今天的中国人好像换了系统一样”,贾樟柯认为这的确是一个哀歌。

对谈最后,苏丹指出,现代城市化过程造成了人与人之间传统伦理的撕裂,古典的农耕文明的人际默契直接消失。而例如三峡移民的伴随城市化进程的流动,已经成为了当代艺术家关注的主题。而这些艺术品,实际上给人类的反思留下了巨大的财富。贾樟柯在《山河故人》中的反思更进一步,甚至出现了某种焦虑的情绪,而这种焦虑的情绪不仅仅是华人独有,可能其他不同种族、国家的人同样会出现。

贾樟柯回应道,是全球化背景下的快速流动导致了情感模式的转变:焦虑普及,思念的情感削弱,表达情感的语言单一等。最后,贾樟柯谈起自己接下来的创作计划:清末民初的武侠,也是想用武侠故事反衬当下快速流动的时代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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