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鹏流动的盛宴
2023年10月06日艺术家普鹏“流动的盛宴”个展在北极熊画廊(上海)开幕,本次展览将展出艺术家二十余件架上绘画.
展览至2023年11月01日
展览地址:上海市普陀区莫干山路50号6号楼102室
普鹏的绘画有一个复杂的构成,表面上看是光怪陆离,一片斑斓;仔细看去却有无比丰富的内容。以浮生集里的某件作品为例,《浮生集 No 166. 龙图腾3》,画面上是各种形象的密集堆砌,怪兽、飞禽、植物、人物,纵横交错地排列,似乎毫无秩序。偌大的画幅不是事先的设计,也没有进程的安排,画笔跟着感觉走,画到哪儿算哪儿,画出什么东西也由他自己去。这样看去,他的画有涂鸦一般的性质,没有现成的规矩,没有感性和理性的分别,涂鸦意味着观念的随意,不是那种原始的自动主义。但是包含了自动主义的因素,不过不以自动主义的效果显现出来。在画面的左上方有一个隐约的人物形象,这个形象虽然有点夸张,却是准确的造型,一缕侧逆光勾勒出准确的轮廓,显示出良好的造型基础。这个形象隐匿在阴影之中,像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凝视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其实这个形象在他的不同作品中反复出现,它有着自我的暗示,但不是原始的自我,而是文化提炼后的自我。在这个形象中,至少包含了三个重要的因素,学院的造型基础,版画的平面构成和动画的想象效应。这些都不是原始的涂鸦,而是文明身份的无意识显现,同时也意味着在普鹏的绘画中出现的所有原始的暗示,无论是图腾、巫术还是神话,都是在文明的凝视之中。
普鹏的色彩显现为一种诡异,他不追求任何色调的和谐,而是像黑暗的夜空中闪烁的极光。他用丙烯作画,却不靠拢油画的调子,而更像国画颜料的石青石绿。真正的大红也不使用,代之以一般的暖色,赭石和褐色。这样的色彩没有强烈的对比,但温和的赭色的衬托,使得单纯的冷色更加纯粹。这种色彩处理是现代主义的手法,最早出现在野兽派的搞法中,后来在大众文化中广泛运用。普鹏的色彩来源正在于此,也就是说来自于大众文化。他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我们看到了游戏的影子。再往下看,游戏的色彩更加浓厚。占据一个大红褐色块的是一个马头(抑或牛头),呲牙裂嘴,双目圆瞪。在整个灰暗的画面上显得很突出。在它旁边是一个麒麟式的怪兽,密集的线条勾勒的鳞片覆盖在形象上,使它与蓝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似乎有些神秘。它的头上有一个类似于独角兽的角,两边分开树杈也像动物的两个头角,莫名其妙生长在这里,有说不清的理由。再往上看,与人物几乎平行的黑暗处,有一只鹦鹉和旁边的乌鸦,它们朝着人物的方向。人在凝视着世界,它们却像凝视着人,一场诡异的对话。这些形象的出现都是不可解释的,没有逻辑性。将这些形象连接起来的是无数细小的圆形的符号,之所以说是符号,因为它们没有自然的属性,更像硬币一样的东西,串连在一起,给人以不自然的树叶和花草的感觉。这应该是森林的暗示,但不是自然的森林,而是仿真的森林,是使我们沉沦于中的当代社会的景观与图像的丛林。在丛林中还隐藏着极小型的人的形象。在画面的右下角,有一个骑在怪兽身上的,性别不详,颜色暗淡,勉强地浮现在阴暗的背景中。在它的遥远的对角线上方,有几个浅色的人形,只有头部,似头骨又似骷髅。它们的意义也不好解释,但参照达利的超现实主义,可以理解为一种无意识的设定,一些细小的符号往往是主题的暗示,和死亡的象征总是梦里的东西,它超越意识的时空,重叠在生命的历史,既是对生命的渴求,也是对死亡的抗拒。在如此庞杂和纷乱的人生,它警醒着自我的存在和从容的面对。
按照以上的分析,普鹏构造了一个复杂的系统,形象和符号相互穿插,想象和仿真随意填补,笔随意到,刻意无痕。在他的画中,看不到任何规则的规定,也无法预想他的每一步落笔。他似乎是在一个极其原始和自我的情境中,和盘托出一个超现实的世界。他好像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思维和想象,原始、野性、蛮荒和超然。我们自然会联想到他的出生和童年,他的少数民族身份。他多次提到家乡的风俗,残存的巫术,节庆的祭祀和乡土的葬礼,在童年的记忆和成长的经历中,这些因素在多大程度上铭刻在他的无意识中,最后粗野地显现在他的涂鸦。这是一个简单的推理,只会作出一个他是原始主义画家的结论。但他恰好是一个现代主义的,甚至后现代主义的画家。精神分析学的推理只是对他的身份的提示,他毕竟不是生活在荒原,他受过系统的学历教育和学院训练,他的原始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图式实际上是对于自我的表达方式的选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体验不仅仅局限于出生和童年,还有更多的是自己来到异乡求学的生存状态下的感触和现实,那才是离我最近、也离我最真实的部分……。”通过对他的图式分析,可以看出,他的关键在原始与文明的碰撞,他利用其特有的身份营造出难以言说的诡异和荒诞。但是,这个图式离我们并不遥远,因为它不是真正的巫术和祭祀,它的视觉表象只是大众文化的翻版,仔细看去,他的几乎每一个形象或符号,都会有大众文化和学院艺术的原型,但经过他认知的和想象的组合,演变成他独特的精神表达,我们陷入他的图像的迷宫,或者追寻图式的来源,或者思考符号的意义,但总是会忽视最重要的一点,他大量挪用的当代图谱,无论经过怎样的组合,都是要表达一个当代人的精神困境。当代人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大众媒体变幻莫测的广告、娱乐和大众文化所殖民。现实消失在仿像之中,人的存在只有通过仿像来证明,人迷失在仿像的迷宫中。和我们一样 ,普鹏也是陷入这个迷宫,不同的是,他有着原始的眼睛和超然的想象,为我们制造了一个他看来的迷宫。
文/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