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跃飞以为渠接通创作的源头活水
▲可爱家乡(油画) 320×120厘米 翟跃飞
1983年,翟跃飞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工作,单位是人民出版社,恰巧当时我正借宿于该社。如此,我们便有了在该社食堂一个锅里舀饭、一个楼里画画的机缘。
那时正值党和国家全面落实民族宗教及文化文艺政策、百业振兴的好时期,人们心中充满希望,想做事、能做事、做成事几乎是每个单位上下一致的共识。为纪念自治区成立20周年,文联决定在北京首次展出《民间雕刻艺术》,并派出包括翟跃飞在内的筹展小组用十个月时间赴全藏六地一市考察,征集、拍摄展品,即散置于圣山神湖之间的集神圣性、实用性与审美性于一体的民族民间艺术。
那真是一段燃烧的岁月啊!从横断山到古格遗址,从羌塘草原到藏南河谷,无边无际的高天厚土任我们纵横驰骋,数不胜数的胜迹村落等待我们瞻仰礼赞,稀疏的山居与帐篷里纯朴的主人以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接纳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如此种种难忘的境遇,使我们有了继续漫长旅程的精神动力;让我们得以零距离地接触到各地区多种风格流派的玛尼石刻、多玛班丹、擦擦、唐卡、匝嘎利、壁画和经卷画;让我们有机会置身于喜马拉雅山脉,任凭猎猎飘舞的五色风马旗近乎抽打般地拂遍身心。作为一名美术青年,那十个月的经历确是胜过十年寒窗。翟跃飞能够用脚丈量、用手摩挲、用眼细观、用心体悟以往美术史书上有记述或没有记述的美术史,不能不说是三生有幸。
纵观翟跃飞以后几十年来的艺术实践,令我更为信服1984年的“雪域文化遨游”是他后来一系列极富个性与时代感的艺术活动与美术创作的文化底色。1998年,因工作之需,翟跃飞离藏赴京,好在他仍在民族单位从事涉藏工作,令他的高原情怀得以接续,主题(包括传统与网络,边疆与内地)的创作持续推进深化,并得到意料之外的提炼与扩延。
近日,在文化博物馆开幕的“链接——翟跃飞作品展”展出翟跃飞创作的39件作品,是其不同艺术阶段的代表性作品,依时序可分为经典题材变体的布面重彩、多材质手法的装置、在文化原生态组合上的点染解构以及行为作品。如让人过目不忘的牛粪饼装置《手印》、地景艺术《链接发送吉祥》和《长廊的光与影》,还有《仪式》《医典》《经典》等。
在他的布画、水墨里,以“仪式”冠名的系列作品,一画十数年,如其中的《牧歌》《舞蹈》《日蚀》《风》和《雨》等,人物的面貌、姿态或庄重或日常,用笔工细而不腻,设色彩艳而不厚重,赋予这个古老的命题以当代性,让观众油然产生从容的美感。作画材质也很讲究,选用矿物、植物颜料,艳丽地装饰出各地的妇女和山水风貌的美好。
仪式感还反映在翟跃飞的另一个系列《经典·姿势》中。此系列也费翟跃飞十数年之功,画面上的锦缎边饰系手绘而成,富有原创性,构思源自最典型的艺术——唐卡的锦缎装裱。画心却勾勒出随意的、松动的、自由的姿势,无拘无束,从而与工整、工艺性的边饰形成反差和对比。更有干脆舍弃手绘边饰,不管是油画还是水墨,的无限姿势,精神的无限想象力、大自在,都以纯粹、简练、极富金属感的线条给予表现,呈现出纯正、质朴的美感。
在翟跃飞的作品里,还明显地体现出对形式美的探索,利用现代构成,从光与影、线与面上,铺排、解构着他所认知和长期被浸染的艺术,既传统又当代,切合点非常准确、独到,充分表达了他对传统文化和艺术的敬仰和赞美。
作为一名读者,我的读后体会可归纳为:翟跃飞的构思之渠,因为,接通了源头活水。他的作品是给熟悉的人创作的,同时又是给并不熟悉的人创作的,更是在这个浮躁喧嚣的大环境里为自己创作的,抑或说是一位理想型的艺术家在高原与平原博大空间中的咏叹与回响。
一次行,一世情。当然它的前提是与雪域高原有缘之辈。的确,正如马丽华在她的《西行阿里》中写道:“本身并不具备很多,除了石头和雪,但通过对它的凝视,它给予的一瞥便可成为无限。”通过阅读翟跃飞的这些作品,我们有理由相信,厚予他很多,或者讲他从那片荒寒的高原学到了很多、悟到了很多,那就是心无旁骛地做自己最想做的事,遑论其他。这恐怕是所有从高原大学走出来的人们共有的财产,在当下应属稀缺品。
(作者为自治区美术家协会原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