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心理的深度解析：油画交易平台App中的张晓刚》

在可见的实践中，一个人的真实动机才显露无遗。要确定“我是谁”并非易事，除非通过不断发生的行为来确认。从1981年至今的大量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张晓刚是一位“心理学艺术家”，难以言说的内心状态是他长期以来表达的核心所在。在回顾过去时，这位在1998年被栗宪庭称为“中国当代艺术的缩影式艺术家”的人，他自己也说：“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挖掘内心的感受。我不像表现主义那样肆意洒脱，也做不到观念艺术那样高冷，我总感觉就像是一条河，慢慢地流就流成了这样。”

张晓刚的一生充满了探索和反思。他曾经用《血缘-大家庭》这样的图像形象地归纳特定群体的心理特征。这类特征，在全球范围内、历史长河中比照，更让人一目了然、百感交集。这种归纳所达到的准确度之高，让观看者瞬间直观到这一群体的心理深层状态——越是准确，就越是生动。在《血缘-大家庭》出现之前，这种难以捉摸的心理深层状态，从未在一帧静态文化切片中能这么充分地显现过。

人们是文化的容器、制度的产物。被直观表达出来的是这一特定群体的心理深层状态。不被表达的是这种状态的背景——这种美学尺度的拿捏，能引发更开放的话题。当局者迷，只有站在国际视野上，不同于普通人才能清晰感知到这一差异化的心理状态；只有对当代文明有认同和了解的人才能真正把握这一差异。

《血缘-大家庭16号》200×250cm 1998年

张晓刚的一生是一个特殊时段与遥远过去相结合的地方。他本身就是这个时段亲历者的代表，有着刻骨铭心的地球记忆。如果我们深究形成这些心理特征原因，将会意识到：这些特征不止存在于那一个特殊时段，在遥远过去就已经存在着。而且，它们在不同的时段有所不同——主要是在程度上的变化。

1981年的张晓刚，用创造出来的小小画布洞穿了他栖身之所的地面，一窥幽深：地下暗流漫漶，浸渗过去、当下和未来。在这个层面上，他画面的光斑是不容忽视的事物，它们可能源自天光，也可能源自人造光。在以后的作品中，被诗性化的光源逐渐出现：蜡烛、手电筒、灯泡……

1981年，张晓刚于四川阿坝草原住处

回溯张晓剛之前作品，可以看出他需要经过漫长曲折行踪才能够形成如《血缘-大家庭》的内涵丰富而语言简洁的情境。这一过程，是精密矩阵内部迟钝者安分守己与敏感者本能心神不宁之间不断较量的一个过程。

1981年的《草原组画：天上的云》，1982-83年的《圭山系列》，1984-85年的《幽灵系列》，以及1986-89年的《遗梦集系列》，生命本能在地球迷宫里翻腾奔突着，不断无功而返，不是躁动就是焦虑。但波折越多，对生命意义追求越强，对现实与理想间差距认识也越清晰。

日后他这样回忆那个阶段：“当我反省新潮艺术以后，我实际上是在画一种想象中的艺术，我自己也是这样，是抽象地对艺术理解。”（3）

1990年代初期，随着个人的注意力从外界转向自己，《黑色三部曲》、《重复空间》、《夜》、《深渊集》、《手记》的忧郁沉闷孤独个体开始寻觅精神出口，他们夜不能寐白日迷梦联翩。生存空间压抑和精神苦闷令他们辗转反侧，在单打独斗中不断碰壁，但偶尔捕捉到一丝光线，就赶紧连通心中的灵犀，以重新出发作为回答。

到了1992年，那些痛苦的心灵现实背景终于从迷雾中浮现出来了。这一年，他完成了一幅名为“创世篇: 一共和国诞生的”油画，为他的个人心理症候提供了一个新的框架，即将个人的历史放置于国家历史之中的角度来考察，并发现自己的生活状况直接关联于国家发展进程，而不是孤立无援的情况。此刻，他明白，“中国每个人的历史都是国家历史”。

这次突然醒来的认识来自全球视野及当代文明眼镜下的成果。一旦走出了文化迷宫，那些往昔因困惑难耐而持续攀登的情绪豁然开朗。在出口困境的人向外寄托自由意志，“生活别处”。真正到了“别处”，才发现并尊重自己的生活。在文化迷宫里曾经满满反复碰壁屡次遍体鳞伤返回起点，一旦走出此去，以往所有迷途经验统统成为不可替代养料。

随后，由此产生了一系列带有自传性的作品，如1993年的带有母子情谊主题的手工艺品般精致细腻的小型油画，以及更加宏大的家庭情景描绘，如全家福等，都预示着即将迈入新时代。那时候，无数复杂纠缠经验，在刷新知识结构后的提纯结晶…… 他找到了问题，然后逐步扩展开来，并尝试通过他的绘制工作去揭示那些普遍存在于某些社会成员身上共有的心理特质或共同经历，这正好符合现在我们谈论的问题领域 —— 如何理解人类行为如何受到其社会环境影响？

最后，当我们考虑到这整个旅程，从最初不安定的探索一直到最后稳定的归宿，再加上他的前瞻性思考，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很多事情似乎都已经结束，但对于那些承载世界脉搏的人来说，每一次叹息都不过是个开始。而对于那些试图捕捉世界脉搏的声音来说，每一次披露都不过是个结束，因为它们永远悬挂在时间边际，用尽一切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